以馬丁的經驗，當然不會玩先抑後揚這樣極易弄巧成拙的把戲。

還沒有將畫卷打開，他便開始介紹起來：

“下面要介紹的這件拍品，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作品……”

“按照鄙所鑒定大師平特大人的評定，這首先是一副出自天才之手的畫作！”

馬丁照舊很狡猾，假話全不說，真話不說全。

平特大師的原話是：畫者是天才，但還太稚嫩。到了他這裏，後半句就自動消失了。

“然後，這件畫作上，還有天才魔法陣大師約翰史密斯獨具匠心的點睛之筆！約翰少爺在這張畫作上留下的魔法陣，是他退出魔法陣協會之後的第一件作品……也同樣是一件世所未見的作品！”

馬丁說到這裏，才緩緩展開畫卷。

經過他一番頗有感染力的介紹之後，這幅畫作在眾人看來，已經頗有分量。

但馬丁還是立刻就激活了畫卷背後的法陣。

立刻，便有焰火從畫作前方的星空噴射、濺落出來。

“沒錯！”馬丁一邊轉身，將畫作展示給圍成一圈的客人，一邊繼續介紹：“這是繪畫藝術與魔法陣藝術的完美結合！而焰火能夠從畫作前射出，正是因為這張完美的法陣……是反著畫的！”

馬丁說到這裏，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妙。

場下眾人的反應，遠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熱烈。

事實上，正是那張禁言法陣，把大家的胃口都吊得太高了，以至於見到這張畫作時，只覺得太過稀松平常。

然而，相比之下，唐納卻絲毫沒有驚慌。

或者說，眾人此時的表現，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畢竟，這只是一副韋斯利的畫，加上他的一張學徒級法陣而已。就算配合地再完美，創意再驚人，除了鄧波爾這樣癡迷於魔法陣的鑒定師以外，又有多少人，能欣賞這樣的作品呢。

他在十幾天前，拜托克羅斯幫自己一個忙，就是考慮到萬一出現這種情況，可以由他幫自己兜底。

只要這樣的畫作，出現過高價成交的記錄，以後再流入市場，自然就會有人買賬的。

終於，馬丁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唐納，宣布以一顆紫晶的價格起拍，然後搶在噓聲起來之前，激活禁言法陣，進入了拍賣程序。

第一個出價的是夏伊達，她舉了舉藍色牌子，加價一顆紫晶。

馬丁還沒來得及在一旁的木板上寫下價格，就又有人加價了。

克羅斯舉起了橙色牌子，加價十顆紫晶。

到了這個時候，馬丁才定下心來——他不知道克羅斯是唐納請來的托兒。

“紫晶十二”，他飛快地寫了下來。

然而，當他剛剛寫完，轉過身來的時候，場內又豎起了兩塊牌子。

夏伊達舉著一塊藍色牌子。

另一位唐納不認識的中年人，手中舉著紫色牌子。

所有看到這塊紫牌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假如沒有那張被激活了的禁言法陣，此時大廳內說不定已經一片驚呼聲。

從馬丁介紹時的反應平平，到一下子被加價到一百多紫晶，這幅畫作的身價，也太讓人看不懂了。

然而，當馬丁寫下“紫晶一一二”後，克羅斯卻再一次舉起了藍牌，將這個價格又推高了一截。

這時，大家紛紛向剛才那位舉了紫色牌子的中年人看去。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再次舉起了紫牌。

二百二十二顆紫晶！

這是今晚所有拍品中，出現的最高價格了！

馬丁寫完三個二之後，興奮地舉起手，像是慶祝勝利一般，一次！兩次……然後停了下來！

……克羅斯再次出價！

這一次，他也舉起了紫牌！

唐納皺眉看了他一眼，這可不像是在幫忙擡價了。

但是，沒等馬丁寫下三百二十二顆紫晶的價格，那位神秘的中年人，再次舉牌……

他舉了兩次！

這兩次之間，有非常明顯的間隔。

所以，這不是說他在猶豫，而是他加了兩次價。

紫晶五百二十二顆！

克羅斯手中的牌子，已經放了下來，手卻沒有離開握柄。

見他笑吟吟地朝自己看來，唐納趕緊搖了搖頭。

好在此時場內幾乎所有人都看著那個神秘的中年人，沒人註意到他們之間的交流。

最終，這幅《仲夏夜的星空》以五百二十二顆紫晶成交。

唐納轉過身來，朝著那個中年人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是這個價格還是大大超出了唐納的心理預期——看來，他小看了春之聖院布朗家族的勢力，也小看了艾利布朗的價值。

沒錯，那個神秘的中年人，以這樣高的價格買下這幅畫，自然是在向唐納示好，以換取他在幾天後的教會審判中，對艾利布朗有利的證詞。

此時，馬丁終於舉手五次，熄滅了禁言法陣。

“恭喜您！裘利布朗先生！”他的聲音剛好蓋過了彌漫全場的驚呼聲：“這是聖彼得堡拍賣所歷史上拍賣價格最高的一幅畫作！我相信，這幅畫一定會成為布朗家族眾多收藏品中，最有價值的一件！”

唐納微微點頭，馬丁說的沒有錯，對於布朗家族來說，這幅畫確實很有價值，它換回了艾利布朗的一條命！

場面一度瘋狂之後，當馬丁介紹起第二幅畫作時，氣氛也要熱烈得多了。

正如唐納所料，一旦畫作被拍出高價，即使完全看不懂畫作價值的人，也會煞有其事地品味起其中的妙處。

所以，當這張《精靈少女的凝視》被展開，畫作背後的法陣被激活，一團淡淡的霧氣凝結在畫中少女的眼前時，眾人紛紛發出驚嘆聲。

“這才是藝術啊……”

“沒錯，你看那個少女，那頭發，那一大一小的眼睛……唔……眼睛一大一小……唔……”這人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知道那水霧是什麽意思嗎？那是說，這個精靈少女快要哭出來了……這是對精靈族生存現狀的挽歌……”

“不不不，不是的，你沒發現嗎，正是那層水霧的存在，使得精靈少女的眼神，變得更加朦朧……”

“錯，你想得太簡單了，你是從自己的角度在看這幅畫，但是這幅畫的精髓遠不止於此……你想一想，這幅畫叫做《精靈少女的凝視》……而不是《凝視精靈少女》……”

“是的是的，正是如此，看這幅畫的正確角度，應該是將自己想象成畫中那個精靈少女，透過這層水霧，她看到的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這是在說她無論如何也看不透人類的世界……”

聽著這一句句過分解讀的評語，唐納不禁啞然失笑，即使是韋斯利本人在此，大概也不會把這幅畫剖析到這種程度的。

不過，在唐納看來，不管是之前那副星空，還是這幅少女，價值都被低估了。

這不單單是因為它們分別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表現主義和立體派作品。

更因為在附加了魔法陣之後，它們已經脫胎為後現代主義的裝置藝術了。

當然，雖然眾人一下子看懂了畫作的“精髓”，這幅《精靈少女的凝視》也還是沒能拍出《仲夏夜的星空》那樣的高價。

最終，這幅畫以一百六十二顆紫晶的價格，被克羅斯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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